第十二章司海

第二日，在酒店吃了早餐后我已经有些迷糊了，估计是时差上头吧，到头就睡一直睡到了不知道是哪天的傍晚。

连日的困乏之后，虽然说不上精神抖擞，但真的很想动动，于是我走出酒店，沿着一条小路迈开步子。

也算是熟悉一下附近地形，盘算在合适的地方租一间房子比住就酒店更舒适些。

我漫步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道上，但这里确实属于市中心。我惊叹于那些破碎的路面和歪曲的木质电线杆子，迎面走来一位与我年级相仿的白人太太，牵着一只大狗。那位太太热情的看向我说：Hi，你好吗？

我一时没反应过来，只赶紧说，Hi，Hi。

当地的居民非常友好是让我最惊讶的地方。后来一位朋友带我去参加本地交响乐团的演出，交响乐团其实就是当地的音乐从业者们组成的，并不是一个实质的单位。

每年到了演出季节他们就聚在一起，为小城带来经典音乐。而台下都是当地老年居民，他们大部分互相认识。

中场休息时他们彼此交谈，我和朋友似乎是中间的隔离带，左右两边声音子弹飞过，我们紧紧靠在椅背上，生怕妨碍了四面八方的彼此问候，那种感觉真有意思。

带我去演奏会的这个朋友是我某天散步途中认识的。

那天我顺着小路走到的他家院子前，他正巧在院子里挖蒲公英，他喊我，“Hello，中国人吗？”

我站住点头，“啊” 他发出一种胜利的呐喊的声音，接着问，“再冒昧的问一句，您是米多吗？”

我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，我点头看着他。

“我是你的读者，哈哈哈。”

于是我们聊了几句，他是搞音乐的，作曲家和指挥家，也制作过几张专辑。

来这里避世和采风，就是目前对生活工作失去热情的意思吧。

他叫司海。

据说他是去附近音乐学院进修时溜达着就找到了这座小城的，住了有五年。

他最喜欢小城的交响乐团，那股朴实的高雅在乡野间不管不顾地流淌。

他买了一栋海景小楼，150多年的历史。

他说小楼会唱歌，嘎吱嘎吱的唱，他保留之前屋主的装修，甚至很多日用品，他就像个路过的旅人，随时启程不告而别，他没有业主该有的样子，不执着于任何一块物体的剥落。

他喜欢路过，他说路过才能保持觉察，保持观众的状态。

他问我，“有空进来坐坐？”。于是那嘎吱嘎吱的声音翻了一倍，我是喜欢他这栋老房子的，但我不会买，我感觉那里有些我不能负担的东西。

房子的后院连着黑漆漆的海，可能是因为那天的天气不够清朗，海的颜色很沉，海岸线模糊不清。

我们站在临海的拱形落地窗前远眺，视线从模糊的天际线，拉回到近海边的漂浮物，一截类似木头桩子的物体，竖着插入海水里，随海浪起起伏伏。

“那是什么？”我问他。

“我今天早上也看到了，我觉得是一个木头，”他回答。

“木头应该是横着浮在水面上的，可这个东西是竖着的” 我认真的研究。

“还真是的呢” 他佩服地看着我，反问，“那你觉得是什么？”

“嗯，我猜可能是附近渔民拉网的什么配件，被风吹飞了吧” 我边思考边完善。

“我觉得你应该写推理小说。”他边笑边说。

“哈哈哈，怎么有这个感觉？” 我有些好奇，因为我从来没写过推理。

“试试看？这个漂浮物，然后呢？”他饶有兴致地问而不答。

挺有意思的话题，于是我开始展开画面说到：“它太像木头，不慎落水的人以为是可以救命的，耗尽全部力气游过来才发现它只是个空心塑料。他很绝望，他沉底后又漂浮出来时就变成了一截漂浮物，起起伏伏，伺服下一个猎物。”

“哇，你真真是推理小说家吧。”

我看着那个漂浮物一哆嗦，而司海正微笑地看着我。

我恍惚一下说：“不知道啊，就突然有了这个画面。”

“画面？” 他问我。

“对，一个男人真的落水了。” 我有点哆嗦，我怀疑是这个百年老屋太多阴冷。

“我给你听一首曲子，我上周写的，你听听看，有什么画面？”

他不是征求我的意见，他是让我执行。他径自走到设备前，木板声嘎嘎吱吱后，音乐开始响起。

“好像，是一个人在散步。”

“哈哈哈，完全正确，这首曲子就是你第一次从我门前路过后，我写的。” 他很兴奋，眼睛睁的挺大，看着我，似乎等着与我继续探讨什么。

我立时有些尴尬，我确实听着那轻快的节奏，有林间信步的感觉。

但和创作者确认创作用意是我非常不喜悦的行为，充满了讨好和八卦。

于是这样的对话让我有些不自然，我提出告辞，我说，听了他的音乐让我很想去散步，再见。

我确实告辞的唐突，司海愣了一下，说；“您慢些，海边的路上有时候有比较大型的野生动物，您走的话，往那边大路方向更安全。” 我表示感谢。

出门后，我脑海里还在延续那个男人落水前的画面，彼时他正在被一种野生动物追赶着，看着像狗，又不确定。